论张伟明山水画的辨谛观

                                                   华 伟(画家·副研究馆员)

    山水画,在张伟明那里产生的引力已远远超出了寻常人对此的感觉程度,自始至终独霸着他心中主地。因而他的山也辉煌,水也灿烂地展示着远古流今的彻悟精神。这一客观的说法实际上只在旋迷之外,欣欣然表面似的。但顺着这个概说探其原由,就可以分析出张伟明从事国画艺术创作过程中如何固守了他独到的辨谛观。
    正因为如此正视与辨识才会使他用画面揭示艺术涵概的哲理,用山石的坚实托起水流的和润将自然与人融汇得至真至情,用长久的心思投入探寻着由传统到前卫又由前卫回视传统绘画的人文观念之分理,释然了古人与今人的根本心舍之别;静与动、繁与简、沉与浮、强与弱、高与低。从而得出了∶静生悟、悟生思、思生辨、辩生理、理生喻、喻生新。这里的静不等于木然不醒。无念的打坐是清静心彻,因而可过滤繁杂造成的浮躁。从而潜心筛选出了渴求已久的精论真谛之上品,会悟出意境的深层意思。他在看山时那大美雄魄才在应手的笔端峙立跃然。
    在画中,被张伟明打破了的自然给予人类生存有限时空以无限的续延在画外。这让人很自然的感觉出了画面中那从不见人迹的群山川壑具有庞大的精神力度。撼人肺腑的感动仍然来自于他那表象冷漠和笔端张扬非常的霸跋展示行为个性。
  张伟明在八十年代时,十年如一日对山水画艺术苦心求索中,将古法为我所用,西法为中国山水画所用的尝试与音乐、舞蹈、文学、哲学、心理学、禅学等门类学科一一进行融纳。他极为投入的缩学并非浅识一二,而是在学用结合的反复研磨。一方面他将每一种类学科究其含义,一方面锻炼自己的投入与自拔能力。每每冲出重围,便是带着炼修正心的另一次溺入中国画的汤池拼个鱼死网破。这样就不会泥古不化或陷入某种极端而不拔。
    作为一个时代画家,当然会受到本时代的思潮影响。当西洋近代艺术的人本思想风涌至本土艺术领域,正值年轻的张伟明也行为前卫而走向超现实的风口浪尖。但中国画传统的根已那么深地植在张伟明扎实的基本功里。中国山水画的走向已被很多站在传统对立面的画家们进行了拉长与变形。先锋者勇敢地突破了传统的铁禁,同时险些点一把火烧毁祖先的艺术成就而毫不吝惜。画界激进的走向闹腾不已。西洋艺术倾倒者,在传统材料上的变异者,完全超实者种种,让人眼花缭乱。张伟明一边无选择的全局观望,一边全身心去逐一深入。主题仍是山水。老本仍是中国画先哲们的理论名著与杰作,他不曾放下五千年古国的养润在于他永远地站在这块大地上─-站在艺术巨人肩上,或蹬高俯瞰大地或山下仰颂高天─-仰视前辈艺术成就。泰山,更是给了他师外造化这一优越的条件。
    这一主题使张伟明择其不舍,中国山水画夸张而不失具象的语言始终在於本土志士之胸中溢出。中国山水画抽象的思维也无外乎艺术的个性与格调总也离不开一个本质的原形,那就是中国人文精神。作为中国中土的泰山之人有缘把握绘画艺术的典型,阔坦视野最为适合的就是山水画。它不带人性中丑陋的间惑苟且及市侩倾向,也没有人性的扭曲。自然中的山水,或示展壮美景象、或宁静清丽让人消躁静心,或林森秘奇,又山峰顶立会让人产生矗立云飘山峭的爽真感。
    作为一个中国画画家只有眼高,手,才能不凡,对此二十年前张伟明已有所认识。要想达到眼高,画家必须长期踏踩在国画实践与国画理论方方面面的执著研究上和对新变相敏锐的观望、把握、思索。人们知道张伟明不会放松对此道的深研续探。同行们也都了解他是一个怎样创识业绩的拼命三郎。同行兼好友郭强说∶“我看到很多刻苦学画的人,但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张伟明这样百分之百,或者说百分之二百地投入,我真服他了。”面对中国山水画的研习张伟明有着极大的耐心与韧力。尽管在当时一段前卫思潮的冲击着实使张伟明激动了一番。特别是被誉为现代派国画大师的刘国松先生来大陆办画展、讲学,登泰山时他对张伟明的认识和观点以及作品十分欣赏。这说明了张伟明在国画传统位置上的脱离与离经叛道也走到了一定程度。刘国松先生将张伟明当时的作品片子作为现代风典型画例在世界各地讲学时展示并为此呐喊,另外张伟明不但赞赏刘国松先生在《绘画的狭谷》一文中所言∶“以蓬勃的人性的实际存在的源泉”“拯救中国美术文化于死亡”,“大胆接受西洋近代艺术的人本思想,用真的生命之火来燃烧东方传统固有的空灵飘逸”。张伟明在此之前就对石虎的水墨与色彩的融合,黄永玉的水墨与粉色互衬,杨延文将水墨与色彩使用的美而不俗,吴冠中用水墨与色彩奏出音乐、写出旋律、点出节奏轻雅不俗等中国画的变异另类给予称赞共识。他认为自己还年轻,他不去张扬,他只在山水画扎实的功底上进行演变。何去何从,他想不能只作为一个青年画家而天真的随意选择,一个文化思想者,会在传统与前卫的路途上进行深思谋略中矛盾着,这不只是困惑,这需要更深地探究,或者退出某倾向的怪圈去权衡,去识别。不能只靠胆量,还要有能力识辨。很多有志于国画研究的学者们都在寻找,寻找到什么才能达到绘画的至高品格与境界呢,对绘画的严谨态度与思考就是画者文化层蕴的揭示,这一点他深信不移。
    矛盾着并不只在外围徘徊,张伟明去全力阅读与实践。北京各大院校的图书馆,浙江美院,山东省图书馆等能去到的地方他去了,能找到的书他读过了。同时他走到南北东西美术界进行广泛交流。甚至订阅了全国各地所有的与艺术有关的期刊、报纸。又去省艺术学院学习素描、油画,并在西洋传统画的基础上进行了新手法的利用。他的习作素描造形准确结实、块面、调子比较到位、塑造感和质感很强。油画色彩感敏锐具有很好的表现力,得到了老师和同学们的赞誉。他不露声色只是沉默在自我思辨的过程中。在此以前他的山水画已达到了相当可观的水平。山水画《东天一柱》、《雄峙天东》、《泰山觅景系列》等等已被众人所识并频频入选获奖。对于传统西洋画的学习他相当认真勤奋,并对此给予实践上的体验和理念上的理解评说。
    另外,国外新潮美术的两大倾向─达利式的超现实主义和劳生柏式的波普艺术以及在以前的艺术领域中表现主义、未来主义、达达主义到超现实主义均做了研究。同时,他以世界各国传统音乐与现代音乐做为辅助艺术营养为自已调整观念。来源除了书之外,还有五十几盘录音磁带每天在一个砖式早期录音机上,或激昂、或悠扬地,令他凝思畅想。他时常虚心向当时本地著名的钢琴老师须吕请教乐器之王--钢琴的奥秘所在,在学习体验中寻觅艺术之灵性。他在舞蹈方面也曾别有用心,除了从书、电视等途径观摩现代舞创始人邓肯以及杨丽萍、赵青等人的独创名舞外,经常以自已早些时候在云南学过的傣族舞蹈做为体验,并在非洲民族艺术团来泰安表演时画了不少速写。从舞蹈的型体三要素中悟出视觉艺术的动感意味。这些使他从中得益于音乐舞蹈无字的语言理解诠释情感的视觉与非视觉表达。另外,音乐中节奏与旋律的畅流,可以溶入画中点线面的各种视觉艺术形式的表达外观上。他还把传统戏剧艺术的唱腔、角色、脸谱程式与国画艺术皴法、章法、三远作比较研究。艺术的相通是如此信赖愿意理解它的人,张伟明把自己的山水画装点成何样艺术之作,行内人士不时猜测询问。
    当张伟明背着画夹提着画箱走出艺术学院大门之后不久,一辆卡车拉走了他几乎所有的油画作品,仅存下了一张静物,一张风景和一张人体写生。他又全身心地回到中国山水画的创作上。这时美术界的形势又有了新的转变。当创新者的脚步踏响艺术界的展厅之后,社会大众已经看到了古老的传统中国画具有广泛的可能性。仅仅是可能性的时候,又一创新风潮来自更新的探索者。李小山以一文《中国画之我见》形成李小山现象,以其作其文直揭世人在中国画传统的困惑示然。中国画真是已经穷途末路无路可走了吗?面对中西艺术的比较,对于传统与现代的思考形成了张伟明对中国山水画的进一步认识,观望进而达成了中国画传统及现代与未来的多元表象解析的链接式展望。当年有位美术评论家发表文章这样评价他∶“他毫无框架地弹性选择和能动透视能使许多科班同辈赭面汗颜。而超文人画的现代文人式趣味。也许是使张伟明山水画得以迅速成功的重要原因吧。”这足可以说明张伟明人与画的实际表现。
    无论中国画趋势何去何从,张伟明仍旧在山水画功力基础上把握自己的独立辨识,另外一份自信也已形成独到的意识主义。他去欣赏玩味出格的现代艺术作品,并交往其中远近朋友,与他们磋商激进的观点、认识与格调。转过身来他又再一次地埋在理论的书中,将早已“读烂”的《画论》、《古画品录》、《论画》、《笔法记》、《画说》、《画史》、《画鉴》、《山水诀》、《山水论》等等古画论的极解以及现代画家的名家名论和现代派画家的理论立说一一细嚼品味。思考的结论不觉中已在他的作品里承担出一种量级的结实。张伟明的山水画一投便中,《美术》、《中国书画》、《中国画》、《艺术天地》、《艺术世界》、《美术耕耘》等等在全国极具权威的画刊和国内外的各专业展览时有他的作品入选。取材于泰山的作品最多。在“师法自然”的点拨下他走向祖籍的黄河岸边的黄土高原,熟识了养育他的泰山每一处地方,多次去拜访黄山的秀水奇峰,各地名山大川他都去写生观摹。每一个山水画家都在向着力所能及的名山奔去,每个画家师承自然的感受却是不同的。有哪一位中国的山水画家的速写本上没有黄山呢?黄山的山石结构是独特的又是极为典型的,在每个画者笔下绘出黄山的景致不同。张伟明也去了黄山多次,但他多以泰山为主题,却将泰山表达的极为具有自已的独到的见地。面对自然山水画家们似乎都有自己的见识,但要将此见识以自身的素养和修性达到一个灵至其中精僻的高位这不容易,也要画者的作品展示在世人面前,一是经得起人们欣赏评判,其二才是展示自我的一个真实佐证。不然力气花了不少,张扬的变法使尽也是徒劳,顶多人家知道你的名子不晓得你的作品。张伟明在这方面不去多想,只是两只眼晴一个脑袋全用在他自己的兴致和思维里,那就是对中国画山水画的创作和理论进行研究探讨。
    有人说张伟明天生一个画画的材料,这种话说的不知道有没有道理,但我眼中的张伟明似乎只认自己的意趣。另外,他把山水画看成生命中的主要成份,他要去自始而终的从事它,他一直十分持续认真地去做着。
    美术界中国画多元表象的浮躁渐渐不再有突破性的轰动出现,人们已经是对种种现象见多不怪了。多元表象的冲突持续现象已经在早期极为强烈的刺激下使人增加了较强的承受力,失去新鲜感也就用不着太大的判断力了。成熟的美术界没有了曾经的潮涌蓬勃与激荡,人们的眼睛因此变得极为挑剔。这证明失去新鲜感的刺激,没有了轰动效应不等于麻木。画家们已不再为抽象与具象、写实与写意、传统与非传统、现实与超现实、实验与观念性的、固守与张扬等等对立的绝对性进行辩论了。但这些对立并没有统一。新手与老手们心中有理辨之数才是中国画的创造者。张伟明山水画渐变潜在象是述说着近三十年来的中国山水画所走过的历程。虽然那作品的实质仍旧以山水为其写意内容与形式。现在看成熟了许多,笔墨技法坚实了许多、宁静了许多。却不见了当初的爆躁与懵懂。那壮观的气魄因成熟显得更非凡了许多。与此相反的是,他本人却越发将生活的艺术或多或少的化作艺术的另一方面补充进了创作中。这无疑增加了含金量。无争议的是张伟明山水画大气磅礴、翰墨淋漓,但这气魄中有了猜不透的静谧成份就有了所谓看透世事的成熟。有人说,讨厌“成熟”,“成熟”让人害怕。可是成熟使人增添了许多适应社会适应自己更适应艺术创作的成份。“成熟”的是非让人无从评说。但要从结果看仍然是艺术视角的丰厚升华阶段,是一个必然之路吧。这并不是那些只在张扬上勤劳的人所能达到的境界,那是油滑而不是真正意义上成熟。无论别人怎么看,张伟明仍然以他的方式去接纳更新的知识,因而他保持了时常放开的视野接受了来自新领域的高科技应用知识。但仍然是为画业而适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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