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 泰 山 对 话

                             ——记泰山画家张伟明

                                                   石溪波(国家二级作家)

    泰山仿佛是一尊浑然不觉的巨大载体,漠视着身边发生的一切。从造山运动诞生她那一人类无法追忆的时刻起,她经历了多少苍桑巨变,星碾月移,只有当人类的手指触摸到的时候,她的肌肤才感受到了生命的弹性。人类崇仰她的雄浑博大,敬畏她的神秘莫测。于是,便把崇拜、敬仰、希冀、依赖,寄托,如此这般精神的袈裟披挂在她的身上,泰山便从此有了色彩斑斓的文化。千百年来,人类文明的足迹从她身上踏过,她感觉的是欣慰,还是陈痛,或是一丝骚痒,也许谁都无从知晓。古往今来,人类一往情深的献媚,使她平添了几分娇艳,还是陡增了岁月的苍桑,这似乎只有她的天父地母略知一二。泰山,这座巨大的自然造化,初衷不改,用她亘古不变的沉默,与人类对话。她的沉寂,她的缄默,惹起了人类极大的好奇心,在这片东方的国土上,华夏民族以其特有的智慧与心性,运用不同的形式,与泰山展开了延绵不断的精神角逐,泰山以她那近乎冷峻的沉默,撞击着人类的激情,一条源远流长的泰山文化之水拍岸而去------
    公元纪年的时针,已经指向了2000年,古老的泰山迎来了又一个龙年,这在东方民族的心目中,是一个吉祥喜庆的年头。千禧之年的泰山,发生着许多可喜可贺,可圈可点,值得记载的事情。国家一级美术师,青年画家张伟明先生,首次以泰山画家冠名,在国际互联网注册,并已在信息高速公路上徜徉了多时。他的个人美术网站,几次荣登各大搜索引擎画家类栏榜首。这在泰山青灯黄卷古老的文明史册上,无疑是掀开了最富时代色彩的一页。画家张伟明无意以此票标新立异,他似乎在不经意之间,以他用笔墨与泰山神交几十年的经历。对泰山庄严的沉默,开了一个诙谐的智力玩笑。
    四十多年前,这个首次把泰山山水画艺术带入国际互联网的画家张伟明,就出生在泰山脚下。像众多的泰山的朝圣者一样,他的出现并没有改变泰山永恒的沉默。泰山更不会感知到,这位未来的画家,会矢志不移地用青春和热血,去拥抱这座大山的灵魂。
张伟明并不是出身书香门第,他的家世与绘画艺术似乎毫无渊缘。虽说祖上世代教书。但是他的父亲却是位红军时期的老干部,但祖上世代教书。老人戎马倥偬一生是从黄土高原杀出的一员武将,在泰山地区从事地方领导工作时,仍不减凛凛之威。将门出虎子,张伟明从父亲那里遗传来的是大山的阳刚之气,或者还有些许从祖父那里遗传到的书生之气,以及与山岳河川对话大自然般强悍的母语。这种与生俱来的秉性,随着张伟明在泰山的怀抱中一点点长大而逐渐现凸出来。
    张伟明的童年相当顽皮。泰山的春夏秋冬,是他尽情渲驰顽皮的天然舞台。在他童真无邪的眸子里,泰山的春天同样是风和日暖。万物复苏,渐渐返青的草地,万树萌芽的枝头,还有株株洗若云霞般的桃红柳绿,无不蕴育着泰山强大的生命力。偶尔从空中谅过的一二声鸿鸣,更使他对大山之外的世界生出无边无际的遐想。夏日的泰山,把他的顽皮涂上了一层浓垂的绿色,浓的化之不可,挥之不去。深不可及的片片森林,绿树成荫,悬崖削壁上爬满了绿色的藤蔓、山谷中绿树掩映下欢快跳跃的溪水,歌唱着绿色的旋律。绿色的黎明,绿色的黄昏、张伟明童年绿色的梦想与他身影相随。秋天香软的脚步年复一年地走来,漫山丰富的色彩,质感的色调,使泰山愈发显得雍荣华贵。那些不知何名的山果野实,常常把张伟明贪吃的小嘴和不安份的双手,染成时间之水也清洗不掉的彩色记忆。冬天来临了,泰山归入了她的沉寂。座座山峰是她沉思的头颅,挺拔的峭壁,俨然成为她严峻的脸色。张伟明畏惧她的威严,只有当漫天大雪飘落之际,才轻轻抚慰了他们畏惧之心。银装素裹的泰山,像一位慈祥的老人,和颜悦色的看着这位顽皮的子孙------
    在大自然四季交融之中,张伟明在泰山脚下读完了小学,中学。对色彩敏感的天性开始显露出来,他尝试会着用画笔涂抹对山水的直觉。这种尝试,无疑是一种本能的流露,就像一双纯真却略显茫然的眼睛,对上帝的凝视。张伟明并非艺术之神的宠儿,命运使他走上了从军的道路。中学毕业之际,空军航空学院来到泰安招收飞行员。在众多应征者当中、他脱颖而出,当上了人民空军的一名飞行员。这也许是子承父业,也许是他来写艺术生涯中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
    张伟明飞上了万里蓝天。从西南边陲到塞上高原。飞过亚热带雨林,飞过白雪皑皑的大兴安岭。从不同的角度俯瞰地球的面貌,他的心被祖国的大好河山所陶醉,所浸染,他对自然之神的崇敬上升了一个新的高度。这种独特而新奇的经历使张伟明眼界大开。当他转业到地方时,已是一位相当成熟面带沉思,略有一丝忧郁的青年人,面临着人生道路的又一次选择。这一次艺术女神向他显露出迷人的笑脸,张伟明被分配到泰山脚下这座城市的文化馆,从而踏上了通往神秘艺术殿堂的漫长之路。
    绘画艺术,在中国是一门有着悠久历史,名家辈出的古老艺术。历代名家非凡的艺术成就,如同泰山的一座座高峰,挡在张伟明面前,此时的他,倍感自己的渺小。要想在这门传统艺术上抢占一座高峰,仅凭天赋、本能或热情是远远不够的。张伟明开始了长期卧薪尝胆的艺术实践。值得庆的是,习画之初,他得到了几位名家的指点,他孜孜不倦地向前辈学习。与此同时,他开始系统钻研古人的绘画理论,经验技巧。站在巨人的肩膀。眺望高深的艺术殿堂。凡是能够收集到的古今画论。他无不悉心研读。从东晋顾恺之的《画云台山记》。《魏晋胜流画赞》到南朝宗炳的的《画山水序》,梁元帝的《山水松石路》,姚最的《续古画品录》。继尔,唐代王维的《山水诀》宋代米芾的《画史》,元代黄公望的《论山水树石》,赵孟頫的《论画》,以及近人黄宾虹,钱松岩,深叔羊等对中国画的高深见解,他都能尽其所能,拿来为我所用,这就培养了张伟明对绘画艺术纯正的欣赏力和高于常人的感悟能力。
理论是实践的先导。在向艺术高峰艰难跋涉当中,有了理论的座标,使张伟明避免了一些弯路,减少了盲目性。他调转过身,双管齐下,开始临习古代名家画迹。在那段如痴似醉的日子里,他在北京的故宫,天津、南京等地的博物馆,渡过了难忘的时光,。他领悟到了先辈画家的大气磅礴和平静洗远,尤其是明清带有文人气的山水画,令他一折三叹,唏嘘不已。从南到北,凡是能见到古代名家名作的地方。都留下了他的脚印与辛勤的汗水------
    在艰难的艺术跋涉中,张伟明对中国的绘画艺术,逐渐形成自己独到的见解。他是从西画步入画坛的,西画需要扎实的基本功,在这一方面张伟明受益匪浅。然而,过于写真人就会失掉对自然的新鲜感,而成为绘画的机器,遁为画匠。传统的国画,理论的成份多于自然,画家主观的人文理想浸透在画意之中,正所谓功夫在诗外。于是,书画艺术便呈现出千姿百态,各领风骚,就有了公孙大娘舞剑,有了铁琶铜板、行云流水------艺术的辩证法指引着张伟明在主观与客观,真实与飘逸、扎实与升华之间苦心探索。前人总结出来的艺术规律不可改变,但若拘泥于前人,必将陷入灭顶之灾。他开始了超越前人的创作把多年来蕴含于胸中的名山大川,流云怪石、飞流悬瀑、奇花异草倾泻笔端。他深入到泰山的四季之中,在风霜雨雪、在电闪雷鸣中,拥抱泰山的博大精深。从童真的梦幻中寻求灵感,与大山的灵魂交融------
在三年多的时间里,张伟明一鼓作气,在国内几乎所有的美术报刊发表了一百多幅中国画小品、山水画作品,油画风景作品。其画风独特、文化底蕴丰厚、受到了许多美术专家及同行们的极大兴趣和关注。这部分作品,曾在日本、加拿大等许多国家获奖。
    就在省城京城画坛许多同行及权威人士开始注意到张伟明的时候,他却销声匿迹于画坛之外,一匿就是许多年------张伟明哪里去了?熟悉关注他的许多圈里圈外的人,不约而同在问。张伟明哪里也没去。他的心无时不在想着他的画,无时不在冷眼注视着画坛,他需要一段时间冷静地自我剖析。他发现自己的画和作画的人,缺少某种或多种东西,这些东西或者说是成份,在影响着他的画的品位,境界,他不能在原地重复自己,他要有所突破。这实在是太难了,就如同一个优美的运动员在挑战自己的生理极限。他同时发现,他身染其中的画坛,也在发生着许多令人不愿意看到的现象———心浮气躁、沽名钓誉、唯利是图,一股世俗之气扑面而来。这是艺术的天敌,是“艺术家”自掘的坟墓。
    张伟明又一次陷入苦苦的思索当中。出路在哪里——在画外之功,在于提高一个画家的全面素养。在有幸参观一次古代名家“仿真画展”中,他得到了重要启发:名家的作品之所以有如此强大的生命力和感染力,是因为古人作画时的心态太专注了,是即见功力,又见心态的艺术。在大自然面前,古人是怀着崇敬的心情进行创作的,是以一个庄严肃穆的虔诚信徒,顶膜礼自然之神------
    为了涵养自己的心性,张伟明求教于禅宗佛道,以及古代的圣哲们。佛的本质是清净,是一个无边无际的“零”。佛徒养性之地的精舍,古老的含义是清净无为的清修之地,现代的某些寺庙祈求则已变成欲望祈求之地了。一张自纸,一旦染上了污浊之物,要想去掉是不容易的。张伟明正在做这种难以做到的工作。
    张伟明同时把视野转向了天文学、中医学、植物学、地理学------中草药材中有一味名曰黄耆,本身无任何药性,但离开它是不行的,它能起到调气的作用,使补药补之,泄药泄之------
    张伟明在静心苦读老子、庄子、周易。他认同古人将书画品评分为“能品”(技巧熟练、应物象形)、“妙品”(熟能生巧、妙笔生花)、“神品”(传神达意、神来之笔)、及品外之品“逸品”(文人雅趣、潦写胸中逸气)。并将古人视为品外之品的“逸品”一格,重新审视为品上品而认为“逸品”是书画艺术的极致,是自然与人文在书画中最高层次融合,是天籁之声。他自己的画作已经达到了哪个品位,对此,他似乎并不看得很重。他正用全部身心,向着既定的目标,苦苦攀登。当他用稍稍喘息的时间极目回望时,心里会得到一丝安慰。

                                                                    199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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